千转 （二-7 完）【修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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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晨陵越难得没有照往常一样早起练剑，而是陪着百里屠苏一直躺到日上三竿。等枕边的人终于醒了，陵越才松了口气活动了活动有些酸的脖颈。
百里屠苏揉揉眼睛坐起来，听见窗外已然热闹起来，不由问：“师兄怎么不叫我。”
陵越换好衣服，说：“这几日你累的厉害，多休息一会儿无妨，我们也不赶时间。”
百里屠苏有些愣愣的，直到收拾好下楼吃饭才清醒一些。晌午阳光毒辣，百里屠苏无甚兴致，陵越便跟他一起在房内运气练功。百里屠苏体内不稳的真气近来已经缓和了一些，陵越帮他疏导时又将自己的真气输入，不多时百里屠苏便觉身上轻快了许多。
他悄悄睁眼，陵越正闭目认真运气，眉头稍锁，玉扣竖起的墨发一丝不苟。百里屠苏想起熙钰带自己看过的陵越任掌门时的画像，与此时的表情一模一样。
陵越察觉到他不专心，手上收了动作。百里屠苏忙闭上眼睛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二人去衣铺时老板娘已经等候多时，见他二人来到便从柜子里拿出做成的衣物递与陵越。
陵越展开看了看，做工十分精致，便对百里屠苏说：“换上试试？”
百里屠苏接过来没有动，脸上有些犹豫：“我……”
陵越不解，问：“怎么？”
百里屠苏摇头，捏着衣服的手指收紧了些，说：“只是觉得有些奇怪。”
陵越笑了，说：“有何好怪？”
百里屠苏不再言语，去了隔间换了来。
玄色长衣十分合身，让陵越有一瞬的恍惚。百里屠苏露出些询问的神色，陵越正了表情上前替他整理一番，微笑着点头，说：“倒和从前并无两样。”
不知陵越所指是人还是衣服，百里屠苏低头拉着衣摆看了看并未说话。
老板娘倒是十分热情，一直夸赞着百里屠苏的样貌身形。百里屠苏不会应付这些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，陵越忍着笑付了银钱，拉着他走了。
二人出了琴川沿着小路一路走，百里屠苏见陵越并不御剑便问：“不回家吗师兄？”
陵越握剑的手朝前方一指，说：“想起前面有个地方，想让你看看。怎么，可是累了？”
百里屠苏说：“不是，只是出来几日想回去了。”
陵越失笑，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：“我倒不知你如此恋家。”
百里屠苏没有理他的调笑，四处张望着四下的风景。二人一路无话，直到百里屠苏急急地拉了陵越的衣袖，指着一处树梢让他来看：“师兄你看，那鸟的翅膀有三种颜色。”
陵越抬头时鸟已经受了惊吓飞的高了，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彩色影子。
陵越说：“你从前养过一只海东青，总给他五花肉，后来胖的众人都当他是芦花鸡。”
百里屠苏想了想似乎隐约记得有东西在梦中飞过不错，陵越见他不说话，便问：“可还想再养一只？山中寂寞，养着与你解闷也不错。”
百里屠苏抬头看了看刚才那鸟飞走的方向，对陵越摇了摇头，然后挨的近了些。问：“何时才能到？”
陵越以为他走的不耐烦，说：“不就在前面？”
百里屠苏闻言拉着陵越快走了几步，到了跟前待他看清眼前景象后不由一惊，陵越松了手，由着他愣愣的边走边看。
山涧中瀑布鸣流的声音清晰入耳，正值花季，粉色遮蔽了大部分的天，古树粗藤互相缠绕。
地上盛开着各种不知名的花，远处木桥一直延伸消失在薄雾中。
“这里……”百里屠苏眉头微蹙看着周围景致，他伸手摊在眼前，接住风吹起的花瓣。
“我听红玉姑娘说你曾来过这里。”陵越站在他身后，也一同看着这山涧中的景色。
巨大石块说不清从前的样子，瀑布上盘起彩虹，飞流而下的水一直流进面前的湖中。
“我觉得有些熟悉，但却记不得了……”百里屠苏话音里有些失落。
“师兄？”百里屠苏没等到陵越的回答便回头去看，见陵越望着他出神，唇角微翘眉头却并未舒展，温暖的目光中带着怀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。
……百里屠苏移开视线，咬了咬嘴唇，问：“即使我穿戴打扮和从前一般，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。师兄是不是失望？”
陵越怔住。
百里屠苏转过头，直直的看着他，眼睛里掺杂了些不可明说的东西。陵越不愿见他如此，下意识地抬手遮住。长长的眼睫在掌心划过，那触感穿过皮肤渗进深处，随着血液放佛流进心里。
“屠苏，并非如此。”陵越说。
百里屠苏摇头，由着陵越的手盖在眼睛，说：“师兄不说我也省得。自从开始有了梦境，师兄便对修炼之事甚为上心，总想着让我如何精进便能早日忆起。每每梦醒时，总能看见师兄满怀期待，希望我能说出一二。我说不出来师兄仍是笑着，眼里却是失望。师兄总是看着我想起从前，却从不说，这些我都知道。”
百里屠苏眼睛被蒙着看不见，耳边陵越的呼吸声和四周风吹树梢的声音缠在一起。
他伸手握住陵越的手腕挪开，定定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陵越，有些困扰和烦躁的问：“无论有从前的记忆与否，我都是我。可是师兄，为何我却觉得有些生气另一个我？现在的我陪着师兄，为何师兄还总要想原来的我？”
陵越深深地看着他，无论看多少遍都是熟悉的眉眼，若是熟悉了这般摸样的百里屠苏，待以后二人又该如何相处？
伸手抚上百里屠苏侧脸，陵越苦笑一声，说：“我想让你记起来，并非为了我自己。”
百里屠苏不信，说：“师兄骗人。”
陵越摇头，说道：“除了我，你还有许多朋友伙伴。他们与你志同道合经历生死。而我就连你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得。你深陷险境时我并未在你身旁，是你的伙伴陪伴着你。还有你的魂魄得以固住也非我之功。你醒来后便只得我在身旁，可知我亦是坐享其成？我等你数十载不错，但你的伙伴亦是如此。更有人再无缘与你相见一面，比起他们，我何等幸运。”
百里屠苏不知说什么好，只能呆呆的看着陵越。
陵越的手指绕住他额前的发，擦过他的额角，说：“你非我一人所有，只是你现在未记起往事所以才错觉。我多年努力，让你修得剑灵之身，也非为了一己之愿，将你困住。你的伙伴们值得你牢记，而我，亦不能心安理得的将你独占。”
听懂陵越语中无奈，百里屠苏伸手环住陵越的脖子，细软的头发划过陵越的脖颈，喃喃道：“是我想跟师兄在一起。”
陵越环上他的背，一只手在他颈间磨砂，像是在安抚某种小动物一般。
“我知道。”
待过了一会儿百里屠苏情绪平静下来，陵越拉了他坐下。见百里屠苏仍有些闷闷不乐，便换了话题，说：“山下的热闹你可喜欢？从前你一直被拘在山上未享过童真，如今你虽不是孩子了，但剑灵初成也与人童年差不多少，我此后便时常带你下山，只当补上从前如何？”
百里屠苏闻言却不愿意，陵越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，问：“又怎么了？”
百里屠苏不情不愿的说：“在山中时师兄是我一人的，下了山人人都盯着师兄看。还是山上好。”
陵越不防他说这些，一下笑出声来。百里屠苏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，心中念头一闪，歪头靠到陵越的肩膀蹭了几下，说：“便是今后我都记起了，师兄也莫要与我疏远了。”然后又保证道：“我亦不会。”
陵越轻笑，揉着他的头发，说：“你素来信誉不佳，还是不要乱许诺的好。不过我答应你，无论你今后如何选择，我都不会阻拦。”
这一次，定要让你为自己而活。
百里屠苏闭了眼睛，说：“我才不会变。仙路漫长，我总会陪着师兄。”
陵越未再说话，手放在百里屠苏腰侧将他搂了搂。
抬眼，天晴无边。
（二）END
全文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