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生

陵越起来时天才刚亮,梳洗完毕后便照例去了后山练剑。

从最基本的三才剑开始,将他全部所学所创的剑招都练过一遍后,已经过了一个时辰。

他收了招式,将宵河回了剑鞘,玉泱已经如往常一样等在一旁。


“师父,山下的村民来了些信,还送了许多吃的。”玉泱说。

陵越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,说:“不是说过让他们不要再送了?”

玉泱跟在陵越身后走着,说:“这些年城中弟子时常下上为他们除妖,师父也曾亲自前去,他们心中感念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
陵越停了停,说:“只今日一次。”

“是。”玉泱答道。

站到传送阵上时,陵越环顾了一眼这后山。

青松依旧,那两间屋子还是原来的模样。不过也可能是他天天看得惯了,即使是变了,在他眼里,也没有什么差别。


路上弟子们已经开始上早课,见了陵越都恭敬的行礼,喊“掌门”,陵越一一免了他们的礼,吩咐玉泱说:“你也去罢。”玉泱领命去了,便剩了陵越一人慢慢地走着。


到临天阁处理了一些公事后,门外的弟子进来说铁柱观的道友前来有事要与他相商,陵越便放下手里的事,让弟子请他们进来。

天墉城与铁柱观往来甚多,来人认得陵越,一番寒暄后便进入正题,原来是铁柱观附近封妖的结阵有了些松动,还望天墉城能派人相助。陵越自是答应,便安排了几个弟子,准备后日便与他们一同启程。


送走了铁柱观的人,陵越回到桌前,不经意看到玉泱放在那里的村民的信。他展开看了看,都是些感谢之语,其余便是进来他们那里的情况。他想了想,提笔一一回了。


到了午后照例打坐凝息,玉泱进来为他换了新茶泡上,将他桌上写好的信拿去发出。他的声音很轻,陵越睁开眼,玉泱忙道:“师父。”

陵越问:“剑阁可打扫干净了?”

玉泱说:“回禀师父,弟子都已经归整好了。”

陵越点头,玉泱做事稳妥,他素来放心。

等玉泱去看着弟子们上课,陵越的茶也已经刚好。茶碗刚端到手里,一道熟悉的符便在眼前凭空出现。

陵越伸手抓了来施术展开,原来是道友写信来邀他一聚。天墉城在他治下日益鼎盛,他日常许多事务缠身,闲暇难觅。

放在手边的茶还温热,陵越喝了一口放下,抬手回了几个字后去书架上找了几卷书简来看。

看完了最后一卷,陵越将它们放回原位,又将桌上物品摆放整齐,起身去了外面。


四季之分在天墉城并不明显,除了冬季更冷些,会下雪,春夏秋基本便是一个样子。满目的青铜古色里并没有什么花草树木,水池里的菡萏都是青铜打制,泛着冷色。


陵越沿着路一步步的走。

这么多年不知走了多少遍的路,连哪块阶梯该在哪里他都知道。


到了墓园,他环视了一周,走到那个熟悉的地方,将手里的提的糕点放下。

“师妹。”他对着石碑喊道,可只说了这一句,便没有了下文。

到玉泱来找他时,他还是未再出一语。在这段时间里,他好像想了很多,又好像什么都没想。

“师父……”玉泱欲言又止的说。未着掌门道袍的陵越让他有些看不习惯,满头银丝在夜幕里更加显眼。可不管怎么变化,在他心里,师父永远都是那个初见时威严肃穆的师父,从未改变。

陵越抬手摸了摸墓碑,说:“以后常来看看你师叔。”

玉泱点头,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着。


到了剑台,陵越接过玉泱手里捧的剑匣,拿出一块古玉,说:“这块玉跟随我多年,原是你师祖送我的,如今就给你吧。”

玉泱本想推辞,但他也知道陵越脾性,便默默收了,说:“多谢师父。”

陵越摇头,“你是我唯一的弟子,你的本领人品,我最知道。执剑长老一职你定可胜任,无需过谦。以后便要悉心教导弟子,发扬我天墉道法。”

玉泱心里一颤,多少往事涌上心头,跪到地上,说:“弟子定谨遵师命,全力回护天墉城,不负师父养育教导之恩。”

陵越点点头,从剑台望去,远处的风景一如从前。

手中的剑匣抓得紧了些,他叹了口气,御剑而去,再未回头。


勉强不来的,便是等上多久,也不会回来。


所谓执剑之约,出口之时他又怎会不知自己是在勉强于人。不过他只想将心中所想说与他听,答应与否他并未在意。

且不说此行艰难,怕是有去无回,便是他能回来,以他个性,也不会愿意在天墉城中消磨一生。所以,那人当真应允时他不禁有些吃惊。

而以他对那人所知,他绝非言而无信之人,所以,不管那人是否真心,既然他已说了,他便会相信,便会守诺。即使一等数十载,也不在话下。

如今他已不是掌门,执剑长老也有了新的人选,也算是了了他一段心事。

其实做不做长老又如何,若将来有一日能够再见,便一起行侠仗义,踏遍山河,又何尝不算圆满。


宿命难改,只愿这天意能够偏袒一回。





山间鸟鸣花香,晨起又是一日。

陵越如常练剑,到最后一招时天上飘了细雨。陵越抬头看天色却还是大好,收了剑转身回屋。

玉泱前几日来过,为他带了些书简,昨日看过后还散在桌上,陵越随手将它们收起来,心里想着已久未去探望恩师和师妹。

忽然听见鸟鸣声,陵越转身看见窗上停了只小鸟,一蹦一跳,模样可爱。

陵越过去,将霄河放在旁边,伸出手指逗弄小鸟。小鸟的羽毛带了些湿意,在他手指上蹭来蹭去。过了一会儿,他有些累了,便收回了手。

鸟儿鸣叫了几声,展翅飞出去。陵越的视线跟着它的轨迹,直到它消失在树梢之间。

微风吹过,迷濛细雨随微风落在他脸上。


只要还能活着,便是执剑与否,相见与否,又有何重要?

他困顿起来,便闭了眼睛。




半缘修道半缘君。

万千执念,终有尽时。



END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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