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靖】人间愁 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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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豫津认识蔺晨是在梅长苏去世之后,这位琅琊阁阁主在京中停留了几个月,代梅长苏处理了一些事物后又不见了踪影,时隔两年,在妙音坊又见到蔺晨时,言豫津着实有些吃惊。

“蔺阁主?你怎么在这?”

蔺晨还是两年前那副模样,懒洋洋地躺在榻上,嘴里叼了根不知名的野草:“小豫津?你怎么老了?”

言豫津虽然算是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,但猛地被这么打击还是有些暴起青筋:“蔺阁主逍遥自在,想来是不知道我们这些每日上朝、公务缠身的人的苦痛。”

两年前他便已经在父亲的教导下入朝为官,先是在户部跟随沈追,后又到了礼部任了主司,虽不算是大官,但平日事情也着实不少。

蔺晨听他这话微微挑眉,难得一见的没有反驳:“明日当值吗?”

言豫津听他这话便像是陷阱,小心翼翼地说:“当?”

蔺晨耸肩,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说:“那算了,本来得了空,又得了酒,看你这么忙,我还是找别人吧。”

“哎哎,什么酒?”言豫津一听着急了,忙说:“我刚才骗你的,不当值,连着三天都不当值。”

蔺晨露出个早就被他料到的表情,站起来说:“照殿红。”

言豫津喜上眉梢,说:哪呢哪呢?在这尝吗?好曲配好酒,还是蔺阁主您会享受啊!”

蔺晨把那根不知名的草扔到一边,说:“去你家。”

“啊?”

等到了自己家,听到下人来报说有人不早前送来了一车酒,言豫津才觉得自己上当了。不过看着照殿红真的被倒进杯子,言豫津觉得这当上得倒也不冤。

蔺晨酒量不错,至少言豫津从未见他醉过。他两人喝到半夜,中途言豫津都睡了过去,醒来时发现蔺晨还在喝酒。言豫津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,今日十五,明月高悬空中,夜晚寂静,偶有虫鸣,清风吹拂。再看蔺晨,他坐在榻上,身子歪斜,分明是喝醉了,却又不像是醉了的模样,自有一番风骨。手里的酒杯也歪斜着,那一坛便能满庭香的照殿红堪堪停在杯沿,他此刻却无心去管。言豫津虽看不见他的表情,但此情此景,竟让他察觉出一丝落寞。

听见他醒了,蔺晨回过头说:“醒了?忘了跟你说,我在京城无处可去,借住几日。”

这回换言豫津翻了个大白眼:“蔺兄你不用说这假话我也给你借住的。”

蔺晨微微一笑,向后倒下,说:“多谢了。”

既醒了,酒又还有,两人便又喝了几杯。直至半夜,言豫津才安排了下人收拾出客房,摇摇晃晃的回了自己房间,往床上一趴睡着了。

第二日他醒来时想起昨日蔺晨那模样,似是有些消沉,满腹心事。他不禁纳罕,真是奇了,这蔺阁主也有犯愁的时候。皇帝去了九安山春猎,言侯也一同去了,他因为前几日染了风寒没能凑成热闹,正闲得无聊,蔺晨这一来倒解了他的难题。两人一同喝遍了金陵各大酒楼,言豫津酒量不及蔺晨,连续醉了两天。到第三天二人到了醉春楼品醉鱼,见蔺晨又要倒酒,言豫津急忙伸手去挡,说:“蔺兄,我真的不能喝了,陛下今日晚间回来,明日要上朝了。”

蔺晨闻言表情一时难辨,最后嘴角勾起,垂下眉眼,轻声笑道:“还是这么不知享受。”

他话音轻柔,责备的话里带了无可奈何与娇惯纵容,简单的一句话,却被他说得如此温柔缱绻。言豫津自觉不是说自己,可若这话是说皇帝,言豫津又觉不像,他从未听过他两人有过交集,不禁胡乱猜测他是否迷恋上了此行同去的某个娇美侍从。

蔺晨也不与他为难,道:“那你不喝,我可是要大醉一场,前几日为了驮你回去我都未能尽兴。”

“你到底多大酒量啊......”

“你猜。”

两个时辰后,蔺晨多大酒量言豫津还没有研究出,倒是先被惊出一身毛病。先是两个披着斗篷的人直接进了房间,言豫津刚站起来想出言询问,就见他二人露出真容,顿时吓得呆在原地:“陛下......?!” 看着自己最高长官那张冷到挂霜的脸,言豫津心中叫苦:早知如此,还不如自己也随蔺晨一起烂醉算了。

直到看到列战英使得眼色,言豫津才从惊吓里回过神来,急忙要跪,腿还未弯,萧景琰便免了他的礼。他的手短暂有力的一挥,言豫津只觉幻想中的掌风将自己打得内脏出血。

萧景琰眉头紧蹙,盯着已经眼神迷离的蔺晨,蔺晨趴在桌上,傻乎乎地笑得一派安详。

言豫津在两人之间小心地看了看,琢磨出几分端倪,皇帝这火,大约不是冲着自己而来。但他实在不明所以,求助地看向列战英,后者却连看都不看他,直直地盯着窗户。眼见帝王眼里都要冒火,蔺晨又醉得不能指望,没有办法,沉默仿佛成了剐人的利刀,言豫津只好在心里记了蔺晨欠自己这一笔,硬着头皮说:“蔺阁主前几日来京,臣恰巧无事,便出来与他喝了几杯。陛下几时回来的?”

萧景琰冷哼了一声,言豫津冷汗直流。君臣相处两年有余,他知道萧景琰其实平易近人,也会与他有说有笑,但若他真的生气起来,那也着实吓人。比如此刻,言豫津就看出他怒气冲天。虽然他确实不知这怒气何来。

“还不起来。”萧景琰冷声说,明显不是对站着的言豫津。言豫津如蒙大赦,急忙撤退,小跑几步站到皇帝身后摆明立场。在看着还趴在桌子上的蔺晨,他心在中致歉:蔺兄,我尽力了。

暴风圈中的蔺晨似乎还未察觉厉害,笑说:“回来了?累了吗?”

听着他这熟稔的语气,言豫津眉头挑起,心里的好奇都要将他憋坏了。

言豫津看着萧景琰挺直的背,猜测他会作何反应,等了一阵却始终没有回音,倒是转身就要走。列战英与言豫津急忙也要跟上,便听那边蔺晨又说道:“别走啊。”

萧景琰站住脚步,回身看到蔺晨摇晃着站起来。言豫津努力保持着眼观鼻的姿势,然后吊起眼角偷看萧景琰的反应。只见萧景琰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,面色铁青,似是极力忍耐。

“你累不累?”蔺晨又问。

“闭嘴。”萧景琰怒道。

蔺晨听了这话却笑意更深了:“这是你第二次来找我。”他身形还有些摇晃,眼神却坚定地看着萧景琰,那其中烫人的执着让萧景琰知道他并没有醉。萧景琰心中翻涌起一阵浪潮,他别过头,说:“也是最后一次。”

说罢,他不再停留,大步走出了房间。言豫津自然要跟上,他回头望了一眼蔺晨,见他身子站直了,微笑变成了苦笑。直到走出了酒楼,萧景琰才停下,对言豫津说:“你回去吧,有战英在即可。”

言豫津知他在外不愿暴露身份,简单作揖后问:“陛下,您回宫吗?”

萧景琰有些心不在焉,说:“嗯。”

夜幕之中看得不甚清楚,可言豫津觉得,大概萧景琰走远后又回头看了一眼,不知是挂心,还是想看里面的人是否会跟来。

等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,言豫津心中还在感慨,回身时没注意,一抬头发现蔺晨正站在门口,惊得一跳,捂着心口叫道:“蔺兄!我今晚承受的惊吓够多了!”

蔺晨哪里还有一丝醉酒的模样,双手拢在袖里,说:“嗯,我知道。”

言豫津喘着粗气五官都扭曲了,说:“你现在去哪?”

蔺晨歪着头,说:“回你家。”

“你不会害得我被抄家吧?”说完又觉得不吉利,急忙“呸”了几声:“不算数不算数,被我爹听见非打断我的腿。”

蔺晨嬉笑道:“这么吓人啊,那我还是不去了吧。”

言豫津摇着头说:“你压根就没想去吧。”

蔺晨拍拍手鼓励他答对,说:“没错。”

言豫津扶额,深觉自己明日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,蔺晨和他一起走到街口,他忍不住问:“你和陛下,早就认识啊?”

“嗯。”

言豫津奇道:“什么时候的事?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?”

蔺晨抬头看着天思考了一下,说:“很久了。”

言豫津想了想,猜道:“啊,一定是苏兄介绍你们认识的。”

蔺晨露出一个笑容,说:“这次可猜错了。”

“啊?不是?看你们交情甚好,应该相识已久。亏我还以为你是惦记上了陛下身边的侍从,没想到你竟然是认识陛下。”周围没什么人,言豫津终于能放开了说:“真是奇了,你们一个在庙堂,一个在江湖,竟然还是朋友,而且还没几个人知道!不然我早就知道了,何来这一场虚惊。”

蔺晨面上冷了一下,心里骂言豫津专门戳人痛处。庙堂江湖,金屋藏娇,都被他一句话里戳完了。言侯还真是后继有人。

“那你这次来也是找陛下的吗?”言豫津问。

“你不是看见了吗,我来等陛下找我。”蔺晨说。

言豫津嫌弃的看他一眼说:“我看陛下不把你扔出金陵就不错了,我可很久没有见到他这么生气了。”

蔺晨耸肩,说:“小豫津啊,你不懂,有人对你生气,也是一件好事。要是对你都不生气了,那才是坏事。”

言豫津不与他相让,挖苦他说:“对对对,蔺阁主您懂的多,好到陛下就差拔列将军的剑了,而且陛下可说了,‘这是最后一次’,陛下素来一言九鼎,你等着吧。”

“那就慢慢哄呗。”蔺晨不紧不慢地说。

“啊?”言豫津还欲再问,就见蔺晨停下,对他说:“你还跟着我走?你不回去了?”他这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巷子的拐角,向南是他家,而蔺晨显然要向北。

不知何时能再见他,言豫津收起那些玩笑话,说起了正经事:“蔺兄,你这次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?我怎么总觉得心中不安,朝中这几年安稳,是不是邻国出了事?我现在礼部,如果有事,还望蔺兄及时指点。”

不知这孩子预感为何如此准确,蔺晨说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“只要不是今晚这样,蔺兄何时想再喝酒,尽管找我。”言豫津开怀笑道,“我得回去缓一缓,最少十日我都得提心吊胆。你应该会停留一段时间吧?这几日我们还是别见了,要不我总忍不住想问一些我不该知道的事。知道太多不好,不好。”他摇着头严肃地说。

蔺晨只笑,说:“回去吧。”

言豫津压下心里那份不祥的预感,想着今晚这些事慢慢回了家。

第二日他照例早起上朝,临出门前收到了萧景睿的书信,说他不日就将回到金陵,他于是满心欢喜,也忘了蔺晨那一档子事。皇帝上朝时没有什么异样,言豫津便更加放心。等忙完事物,回府时已经不早,他方踏进大门,就听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:“小豫津,照殿红还喝吗?”

言豫津抬头看蔺大阁主正坐在他家屋顶上,手里提了一坛酒,笑得一脸灿烂。他两眼一黑,直想顿时昏死算了。






TBC

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,坑多了也……唉,算了,随心而活!

这是不识愁的续写,设定基本延续不识愁,但有些地方不太一样,写到再说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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